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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鸦【chapter 37】

“嘛，小波本到底也不年轻了呀。”苦艾酒带着笑意眨了眨眼睛。

“毕竟不像某些人一样靠药物来重返青春呢。”安室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，有些勉强地调整一下背着贝塔的姿势。

那台车在帮他们甩开追兵之后就功成身退，耗干最后一滴油趴在了路边。沿途连辆能转轮子的自行车都没有，他们只好轮流扛着贝塔步行返回。昨日的恶战透支了太多体力，安室背上贝塔站起身时大腿打颤得厉害。他突然回想起警校的时光，无论前一天被教官折磨得怎样精疲力竭，饱饱睡上一觉就能精神抖擞地满血复活。怎么说，毕竟是过了那个年纪。他从心底发出个感慨，岁月不饶人呐。

而岁月也同样没有饶过那些曾经和他抢淋浴龙头、在浴室湿漉漉的地上滚成一团的好友们。

伊达也好，松田也好，苏……

苦艾酒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：“那里有狗。”

“正好带回去。”安室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，然后愣了下，“喔。”

是只比特犬站在巷口，像个骁勇善战的国王在守卫领地。

“看起来不好对付呢。”苦艾酒笑了笑。

“能活到现在的狗，没哪个好对付。”安室把贝塔放到地上，拍拍手抽出小型弩。天知道上次他和赤井找了多久才物色到一只秋田，现在带着个累赘，实在不想再花功夫去找别的。

比特犬似乎感知到气氛的改变，绷起肌肉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吠。安室轻声说了句抱歉，把短箭搭上弦。

麻醉箭射出的瞬间狗也向前扑出，但安室算准了提前量，箭尖没入比特的颈侧。野兽发出一声怒吼却没停下奔跑，在足够近的时候，它猛然跃起。

苦艾酒连掷两镖却丝毫没有起到阻拦的作用，安室侧身闪避，并借着这一瞬的空当抖出长鞭。比特犬发出狂吠，回身再战。安室持鞭斜劈，恶犬跳起来一口咬住鞭身。

塑钢的鞭子竟被生生咬断。

“操！”安室忍不住骂了个脏字，“灰原给了假药吗！”

“它肌肉太厚实了，恐怕药力进不去。”苦艾酒旋身躲过比特犬的攻击，长臂一弯揽过安室的弓弩，紧接着射出第二发。

弩箭扎进猛犬的背部，但很快就被甩落。

“简直浑身都是防弹背心。”安室不爽地挥起断鞭试图攻击它眼睛，堪堪得手又很快让它逃脱。被点燃怒火的斗犬发出一声长嗥，进攻愈发猛烈。两人联手防御，虽然滴水不漏，却也很难找到机会反攻。物种的差异很明显，尖牙利爪、小巧的身型和极快的反应速度给了比特太多优势。

而巷尾又出现了更多的狗。

一头土佐犬从墙角跑来，两只德牧蹿到贝塔身边开始啃咬那团在地上蠕动的胶带。苦艾酒默契地牵制住比特，安室冲向贝塔驱赶开那两只疯狂的德牧。

但他忽略了身后。

苦艾酒喊出“小心”的时候，土佐已经悄无声息地扑出。
牲畜的腥臭尖牙咬入安室的小腿。

灰原诚挚希望那两位亲生兄弟能在睡眠方面平衡一下。

羽田有一种随时随地安然入睡的本事，数据处理到一半就能趴在桌上睡得甜美。想到他实在不习惯熬夜，灰原也没太凶，只是及时敲敲桌子把他叫醒。如果叫得晚了些——比如现在——羽田茫然又愧疚地把脸抬起来，露出桌面上一大叠被口水浸湿的草稿纸。

而赤井的睡眠质量则糟糕透顶。昨夜一晚上的睡眠时间对一个体力耗尽又失了血的人来说显然不够，他当下也帮不上什么忙，就躺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。然而每隔三五分钟他就会醒一次，盯着表问：“他们回来了吗？”

“你真的很像挂壁钟里那种聒噪的报时鸟。”灰原忍无可忍地讥讽，“他们得去远点的地方，汽油又不够，慢一点很正常。”

“等他们回来我就叫你，”羽田揉着脸上睡出来的红印，“你安心睡吧。”

安心是不可能安心的。或许是身为长子的习惯使然，他总是喜欢扮演那个照顾别人的角色。赤井计算着路上的时间，最后得出一个结论：“他们一定碰上什么事了。”

“他们可是顶级特工和顶级杀手的组合诶，”羽田打个哈欠，“不是说这附近都没什么丧尸了吗？”

“或许是别的。”赤井站起身去抓外套，一阵脑缺血让他摇晃了一下。

“这个样子出去，怕是他们回来了，你回不来。”灰原发出个嘲笑。

“只是躺太久了。”他披上夹克。

“你走了，我们这里怎么办？”羽田决定打温情牌。

“噢，”赤井才反应过来似的，拍了下后腰把佩枪摘下来交到弟弟手上，“那就拜托你来保护她。”

赤井的刀在昨天的战斗中卷了刃又豁了口，被留在基地里颐养天年。他背着双肩包和一个军用十字弩，在街面上寻找安室他们留下的痕迹。

街道安静而萧索，北风穿过那些或破碎或半掩的灰暗窗户，吹响房间的哨子。赤井把夹克拉紧一些，意识到这里已经进入冬天。

对幸存者、对还有救的感染者来说，这都不是个好消息。

一只硕大的老鼠从楼道里蹿出来，欢快地穿过马路。当人类销声匿迹，城市就成为动物的王国。

动物。

赤井突然意识到什么。

如果是捕贝塔，他们前进到一个丧尸密度合适的区域就可以完成工作，不太可能遭遇大群丧尸围攻。但狗是群居动物。

他飞快回忆那天捕秋田时见过的几处动物领地，在脑海里建构附近的地图。他开始往前跑，它们的分布和食物分布有关，再结合一下野猫的领地、猫狗之间会留一定距离，其他没见过的领地也能预测个大概。西南和正东两个方向对车来说不好走，原路返回时不可能经过，正北方不通向丧尸密集区……目标区域被尽可能缩小，最终锁定到四个地块。

他终于看到一辆似乎状况不错的自行车，跑近才发现车链已经断裂。赤井骂了句脏话，没浪费太多时间尝试修复就丢下它。通常来讲他能在二十分钟内跑完这四个地方，但现在脚下虚浮发飘而又粘滞沉重，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淖。

他从不信神，此刻却祈求好运。

幸而运气不算太坏。

他在接近第二处的地方听到了狗群的狂吠。

赤井贴着墙角转过去，一边竭力平稳呼吸一边无声地端起弓弩。安室和苦艾酒已经退到墙角，把贝塔护在身后，堪堪抵御恶犬的攻击。在场有十几只狗，都是在空城的弱肉强食中活下来的，而安室淌着的鲜血让它们更加兴奋。赤井瞄准那只正在最前方扑咬的黑背，屏住呼吸。

对一个狙击手来说他现在手抖得太厉害了些，但对当下的距离而言已经足够稳定。他从闪烁满整个视野的小黑点里找到那只狗的位置，扣下扳机。

大型弩的威力要大得多，那头黑背抽搐片刻便委顿于地。苦艾酒惊愕看向他的方向，他第二箭射落那只想趁机咬她的斗牛犬。

安室终于也望过来。

即使相隔甚远，赤井也能看出安室的状态很不好。那个金发男人的反应速度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水准，他迟钝、疲惫，预判不到近在咫尺的攻击，似乎视线也受到了很大影响。

赤井加快射出几箭，远距离的大威力武器很快清扫干净战场。他终于从墙后现身，在走向两人的同时掏出带来的绷带和水。

苦艾酒摆摆手示意自己没受什么伤，只接过一瓶矿泉水。安室贴着墙根坐到地上，有气无力地抬头：“笑我吧，竟然没想到带大型弩。”

“预计到要徒步带贝塔回来的话，带大型弩确实很累赘。”赤井扶着墙蹲跪下去，拧开瓶盖冲洗安室的伤口，“比起这个，你还是祈祷一下基地有备着狂犬疫苗比较好。”

疼痛使安室微小地瑟缩一下，但他似乎也没有力气再做出更多的反应。他想把赤井赶开说我自己能来，抬起手却发现自己毫无力量。

“咬你的是哪只？”赤井尽可能轻柔地把绷带缠上去，“让琴酒吃了它。”

“你想用这种方式来让琴酒卖我一个人情？”安室闭上眼睛仰头靠着墙，低声笑起来，“就说'琴酒替我报过一次仇'？为了我们的关系你真是费尽心机呢，FBI。”

赤井也笑：“抱歉，小时候习惯这样哄弟弟。”

“幼稚鬼。”安室嘲笑。

但实际上他没有说出口。他沉入安恬的梦境，在梦里说出这句话便以为自己确实开了口。体力耗尽后终于获得片刻的休憩，他的机体自动没电关机。

苦艾酒扬起眉毛：“他晕过去了？”

“应该只是睡着了。”赤井打好最后一个结，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。对失血后的嗜睡，他有丰富经验。

“叫醒他？”她抿着水，“这附近实在是找不到车了。”

“让他睡吧，我找找看有没有能修的。”赤井慢慢站起来，克制着眩晕，“没有的话，背他回去也可以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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