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akeGinWithRye

【琴赤琴】Abgrund / 03

“你没事吧？”

“没事。”赤井垂着睫毛，尽可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往下拉着卫衣袖子，试图遮住手上的伤痕。但在老练特工的眼里，这其中的局促简直不能更明显。

詹姆斯充满愧疚：“琴酒把住宅周围一片的信号都屏蔽了，我们监测不到你，一直在担心你会不会求救……现在没事就好。”

“没必要说这些，”男孩抬起头笑了笑，“他的房间里甚至可以上谷歌。”

詹姆斯张了张口想辩解什么，但被抢过了话头。“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，你不是在利用我，也不用拿这种理由来哄我。”赤井露出一个宽慰性的笑容，把窃听器交还到对方手上，“另外，下次也不用给我戴这玩意了。”

“可是万一你暴露……”

“唯一能让我暴露的就是这个东西。”赤井转身迈进房间，向后挥了挥手。

房间里是两名行为分析专家和一位心理医生。通常来说FBI不会主动给线人安排医生，但耳机里那个男孩的惨叫一直在折磨詹姆斯的神经。他从洛杉矶调来这个最可靠的青少年心理专家，作为对自己见危不救的补偿。

赤井在长桌后面落座，抬起胳膊搁到桌面上，等待对面打开录影机。心理医生扮演一个安静的观察者，行为分析员在几个例行问题后推过来纸笔：“请描述一下他的外貌，尽可能画出来。”

“银色直发，刘海长，盖过一部分眼睛。”赤井几笔在纸上扫出头发的轮廓，另一位侧写师也根据他的描述落笔。他在笔尖安静的沙沙声里缓慢描述自己在几小时前的所见，尽力复写出那张深印进脑海里的脸。平行四边形的眼，挺直的鼻，薄的唇。在讲述完每个能记起的部位之后，他的语音陷入停滞。

“看得出头发是染色还是本色吗？”侧写师插入进来。

“发根也是银色，而且发质很顺，”赤井回忆一番，“应该是本来的颜色。”

“银发基因很少见，这对我们调查他的身份很有帮助。”专家露出一个笑容，“还有什么遗漏的细节吗？比如瞳色，是哪种绿？”

“比我的虹膜更灰一点，像是……”他寻找一个比喻，“结了冰。”

“结冰？”

“很冷，你看着他就能感觉到寒冷。他的眼睛里不是对周围环境的反射，是透明的冰凌。加上睫毛……”察觉到对面三人的表情都有些异样，赤井戛然而止。

“谈些别的吧，”分析员伸手把他的画抽过来，“完整讲述一下你们昨晚做的每一件事，要细节。”

“你们都听过了，”赤井的眼睛暗下去，“我折腾了一整个晚上没睡，不想在这里说没意义的事。”

“现场录音不足以判断全部场景。如果你想抬高要求，可以跟你上线谈，我猜临时加两百美金还是可以的——前提是你得配合好我们的工作。”

赤井扬起眉毛：“詹姆斯跟你们说我是被买通的？”

两个专家也愣了一下：“怎么了？”

“没什么。”赤井摆摆手。确实只有买通已经身陷泥淖的线人才是符合规定的，联调局不能把普通公民推入危局，詹姆斯向同僚隐瞒真相也合乎情理。在他们面前，他就是个为金钱堕落的男妓。

“我们只做我们专业的事，不会从主观的角度判断或者评价任何人。”侧写师露出一个公事公办却充满抚慰性的微笑，“等你准备好我们就继续？”

于是赤井开始叙述前晚发生的每一件事。他尽可能挑选那些中性意义的词，不带感情地转述自己的记忆，隐去所有屈辱和绝望。他把“我”缩减到一个微乎其微的占比，极力只从琴酒的角度描述完一整个故事。分析员一次也没有打断，他独自在那段漫长的回忆里挣扎，孤立无援地与每一个想要遗忘的疼痛细节搏斗，直到最后。“麦奎格开车送我回家。”故事画上句号。

他们选出某几处情节提问。“你是说，他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勃起？”

“是的，我一度怀疑他丧失这个功能。”

“他抓着你的头发强迫你看他，在这个情况下勃起了？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他看着你的眼睛还是别的什么地方？”

“眼睛。”

“当时你有什么不一样的？你流泪了吗？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你回答得太快了。”

赤井沉默两秒：“我确定没有流出来。”

“那我们问下一个，”侧写师低头翻了翻速记，“结束以后，他命令你再次灌肠，并且彻底洗澡更换衣物？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你确定安全套没有在中途滑落对吗？”

“确定。我认为他是通过一切途径降低我携带他DNA样本的可能性。”

“不要过早做判断，这会影响你以后对他的观察。”分析专家严肃起来。

“这是对你们的专业要求，但不是对我。”赤井笑笑，“即使不说出来，我也早就评价过他了。”他觉得琴酒就是天生地有控制欲和破坏欲，极致谨慎，享受征服。麦奎格说琴酒曾经试过很多或专业或兼职的性工作者，但其中多数都没能让他硬起来。少数几个最终建立了包养关系的，最长也没待到一个月。赤井想琴酒很明显阈值过高而且癖好极端，当然这只是并不专业的判断，但他的直觉从没错过。

两个分析师在问完所有疑点后离开，房间里只剩下赤井和那个心理医生。一直沉默且面无表情的医生终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，挪了挪椅子坐到桌子中间。

“我知道你不是为了钱去做这事的。”甫一开口就是这句话，温柔的声线。

男孩突然觉得什么东西在鼻腔里猛地一酸。

医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，说话轻且慢。“你不必对旁人的目光感到压力，毕竟不能期待每个人都能完整理解你，”她指指心脏，“一个人只要问心无愧，就能得到平静。”

赤井摇摇头，笑起来：“我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。”

老太太也笑，是那种把什么都看穿的了然笑容：“那就希望你真的能做到自己所说的吧。你在做的事，家人知道吗？”

“我妈？”赤井大笑着咧出牙齿，找回一点学校里的坏劲儿，“詹姆斯不敢告诉她的。”

“那你女朋友知道吗？我猜，你应该有个女朋友？”医生眨眨眼睛。

“那可猜错了，”男孩回以一眨，“只有一个正在试着约出来的姑娘。”

“听起来她是个特别棒的女孩子？”

“当然，她以第一作者发了两篇SCI。她才三年级。”

“噢，那你的品味相当特别嘛，”医生还是笑着，“我以为你会说她的眼睛很漂亮，你知道，一般男孩子都这么说。大家总是特别注意眼睛——就像你描述那个男人的眼睛一样。”

赤井小小地愣了一愣：“也许，比起外在，内涵更吸引我一点？”

“有内涵的人就会从这个角度去选择伴侣，”医生表现出一点赞许，“不过你对那个男人的眼睛怎么看呢？”

问题的走向太过怪异，赤井有些莫名其妙地蹙起眉头：“我不喜欢那双眼睛，太阴冷了。”

老太太点点头，若有所思的样子把赤井的好奇推向高峰，而漫长的沉默又把他的疑虑拉近极值。终于在他忍不住发问之前，老太太慢慢地开口：“那么我们来假设一下……如果你在执行这项行动期间爱上了他，你会怎么做？”

“我不会爱上他。”

“我也不做没可能性的假设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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