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Kids Can Be Little Devils

Kids can be little devils.

第一百八十次接到老师电话时，玛丽终于休假在家了一回。

电话那头认真严谨的教导主任口吻严肃地表示，您的孩子，即将升入中学、理应正在准备统一入学考试的秀一·赤井，这学期出席过的课加起来不到十节。上一次大家在学校见到他，还是上周的动物保护募捐活动。

玛丽为自己之前都没有好好响应老师的沟通表示了歉意，然后为秀吉请了半天假。

一小时后玛丽开车到达他们的学校。那个战战兢兢的小学生从校门里跑出来，远远望见斜倚在车边的妈妈就高高举起双手：“我不知道哥哥去哪了。我基本没逃过课，天天晚上都好好在宿舍。”

“基本？”玛丽挑起眉，抓着秀吉的外套把他丢进车里。

小男生局促地坐在后座上整理乱掉的领带：“就一次，我保证。就一次。”

“你哥带你去的？”玛丽关上车门，从前座探过身子来。

秀吉竭尽全力把头往下低，祈祷着这条领带可以永远系不好，用尽可能轻的声音给出一个肯定回答。

“带你去哪了？”

“……东区。”

还真详细，范围一下子就缩到了半个伦敦。玛丽敲敲座椅，示意秀吉把头抬起来：“听着，我们现在要去找他。你最好不要骗我，就算等我上班他会杀了你——如果我发现你在帮他，动手会比他早得多。”

噢，妈妈总能看穿一切的。秀吉紧张地抓了抓裤子，犹豫着是否该当回叛徒：“我只记得是玩滑板的地方……他嫌我什么都学不会，第二次就不带我了。”

“那地方长什么样？”

“有很多涂鸦……房子不高。”

“秀吉，”玛丽的声音一下子冷下来，“我知道你记得更多。”

小男生咬了咬下唇，几乎要哭出来。虽然这个哥哥老喜欢对他恶作剧，最近还神出鬼没的，但他确实把大部分生活费都分给他，在他需要的时候帮他搞定一切问题。可是妈妈又那么可怕。

“他不会怪你的，你不帮我我自己也能找到他。你难道愿意在路上浪费时间？”

秀吉艰难地摇摇头，咽了咽唾沫：

“笔直开，第二个路口左拐。”

终于找到那个逃学的家伙时，太阳已经开始西落。

玛丽在远一些的位置停车，把秀吉留在车里，披上外套朝那个喷满涂鸦的赛道走过去。

赛道边零零散散聚着几个十三四岁的小混混，抽着烟讲着脏话朝她投来不屑的一瞥。玛丽迎着阳光眯眼抬起头，一眼就认出赛道上还在滑着的那个是她长子。

他从哪搞的那些衣服？玛丽皱起眉。天知道是什么杂牌的连帽衫运动裤，松垮垮的，她亲手抓的美学教育就培养出这么糟糕的审美？

秀一显然没有注意到妈妈的存在，他正集中精力挑战一个高难度动作，从一端滑上另一端，起跳，翻滚，勉勉强强落上滑板。

赛道边的朋友们给出一阵散漫的掌声。

很好，再来一次。

在彻底掌握动作之前，成功是很难复制的。这次他没能站上滑板，在翻滚动作完成到一半时摔下来，身体砸到赛道底端，脸直接磕上坚硬的水泥面。

围观群众爆发出笑声。

他笑着撑起身体骂了句脏话，用衣袖擦了擦流出来的鼻血，准备站起来去捡滑板。

一抬头，就对上妈妈的目光。

“很享受这里，嗯？”玛丽蹲下来，平视着那个刚刚摔了狗吃屎的家伙，笑。

那群小混混丢下烟头三三两两地靠过来，看看玛丽又看看秀一：“你妈妈？要我们帮忙吗？”

“没事，”秀一笑了笑站起来，歪下头耸起一侧肩膀试图蹭掉脸上的脏东西，“我会跟她回家。”

玛丽有一万个理由不想承认副驾上坐着的那个家伙是自己儿子。

去他妈的青春期叛逆，他才小学，小学！

她在等红灯的间歇愤然打开收缴来的书包，看到那套制作精良的校服被揉成一团塞在里面。但，至少还是干净的——她抬起头盯着秀一身上的衣服，满是尘土墙灰不知道多久没洗。还有那顶印着字母的低俗鸭舌帽——她一把掀掉帽子，见到意料之中的乱糟糟头发。

“懒得收拾头发就直接扣顶帽子出门吗？！”玛丽用全部修养压制自己歇斯底里的欲望。

秀一保持沉默。

“还有你那是什么口音？Cockney，学得倒是很像？”谁来告诉她那个接受精英教育、说着带点posh的RP、干干净净的小绅士去哪了？

秀一没说话，用手指随便梳了梳头发，把车窗摇下来。他不想让父母担心自己，但也实在不想接受学校里那种规划好的人生，上课，社交，考试，学足球马术击剑高尔夫，做各种各样的社会实践。所有同学都很无趣，有着良好家教做什么事都不越规矩。鼻血又开始流，他把手往后伸，等着秀吉把纸巾盒递过来。

纸巾被放上手心时他又改了主意——看妈妈现在的状态，等回了家是躲不了一顿打的。于是吸了吸鼻子，无视纸巾抓住秀吉的手腕，在他手心上写字。

秀吉有点犹豫，把手往回缩了好几次，但最终捏了捏哥哥的手指表示肯定。

车在下一个红灯处停下，秀吉以他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向前伸出手，锁住驾驶位的车门；秀一提前两秒跳下车，打开后座门拉出弟弟开始狂奔。他们穿过停滞的车流，拐进狭窄的小巷，最后停在一处死胡同。

秀吉喘得上气不接下气，紧张地往回看了好几次：“妈妈不会追过来？”

“不会，她干不出那么丢脸的事。”秀一拍拍弟弟脑袋：“明天你正常去学校就行，那时她肯定回去上班了。”

秀吉松了口气，但很快又紧张起来：“你猜到的吧……是我带妈妈找到的。”

“你也帮我锁了车门不是吗？”秀一笑笑，把一旁的消防梯拽下来，用力拉了好几下确认它没有锈到承受不住体重。

蹬上梯子时秀吉还是十分害怕的，但哥哥说他就跟在后面，不管他往后倒还是往下滑都能接住他。爬上房顶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，伦敦城亮起它那些意味着繁华的灯。秀吉盯着那些光点出神了好一会，回过头才看到哥哥已经脱了外衣，露出里面的校服衬衫。

秀一把衣服递过去：“你可以睡一觉，明早我叫你。”

秀吉愣了下抱住衣服，意识到现在这身无分文的处境确实是得在外面过夜。和哥哥一起做的事总有点不可思议，不过，很酷。

盖着卫衣枕着哥哥大腿躺下时，老实的低年级生到底还是想到了妈妈。估计得在家里气得能烧房子吧？秀吉颇为愧疚地想。

啊，但这坏主意是哥哥出的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