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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鸦【chapter 21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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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边出现一个模糊小灰点的时候，赤井漫不经心抬了抬眼。

“来了，”他说，“是支奴干。”

安室朝他看的方向望了一会，露出一个嘲笑：“猜的吧。”

“日本目前在用的运输直升机只有支奴干，所以很容易。”眼镜小鬼狡黠地笑起来。

但赤井看起来有些惊讶，那张很少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解：“不是很明显能看到了吗？”

于是轮到了周围的人震惊。

“你们不要理他，”世良摆摆手，“他的眼睛不太正常。”

几个小孩被戳到奇怪的笑点，咯咯笑起来。琴酒刚和灰原上来没多久，对楼上的状况不太熟悉。他环视一圈天台上的人：“支奴干能运37个，这里所有人都能走。”

“但他们会改装货舱，做一些隔离措施什么的。”灰原冷淡地抬起眼皮，“乘员数量恐怕会减少一半。”

“以及还得有维持秩序的士兵。”安室补充。

这里的人，最多只能走三分之一。

飞机逐渐变得清晰，更多人注意到它的到来。天台上爆发出欢呼，安室穿过骚动的人群走到最中间，拢起双手当作是扩音器：“大家，安静一下！往四周散开，留出降落的位置！”

陆续有人起身，抱着自己的包裹往旁边挪。

“重复一遍，往四周散开！直升机要在中间降落！”

有几个人返回来捡走留在地上的垃圾。

场地清空，所有人等候在周围。过于兴奋的心情使他们不可能保持安静，但总体而言这个场景还是充满秩序。

于是安室接着说下去：“我们或许不能都上这一架。所以，先生们，我们现在得制定一个规则——儿童优先，然后是女士——有人有异议吗？”

所有人都突然安静下来。

“有。”可怕的沉默中，有一个男人举起手。

每个人都转过头看他。

“儿童优先倒是冠冕堂皇，但这恐怕是因为全场只有你们带了小孩吧？”

这是事实。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残酷，孩子很难在这种世界里活下来。

“作为交换，我们只让三个孩子先上，其他人都排在最后。”安室的脸冷下来。

“谁信呢。”男人耸耸肩，嗤笑一声。

人群重新陷入躁动，安室还想再说什么，但螺旋桨的轰隆声越来越大。他退回自己队友所在的位置，看见赤井已经套了件不知从哪捡的荧光马甲走向天台的一头。而琴酒在制定战术，比划着安排自己和安室挡住外围、世良和苦艾酒护送五个孩子到登机口。

巨大的气浪掀起赤井额前的碎发，那个男人全身的衣服都被吹起来猎猎作响。他向天空举起双臂，打出指挥降落的信号，直到运输机落在水泥坪中央停稳。

机门缓缓打开一条缝，激动的幸存者正要围上去，缝隙中便伸出戒备森严的枪口。

扩音器开始循环播放：“放下一切武器！放下一切武器！”

琴酒“切”了一声说这简直是围剿恐怖分子，卸下肩上的M4塞进大衣里面。下一秒，就是一梭子弹落在他脚边。

“不要耍花招！放下一切武器！”

所有人面面相觑着把傍身的武器放到地上，各式各样的狰狞金属与水泥碰撞出铛然的声音。赤井回到他们身边，一边脱下清洁工制服一边按了按琴酒的手：“别跟国家暴力机器刚正面。”

长发男人发出声不屑的冷笑，抽出步枪丢到地上。

“本次可以上十二个人，大家不要争抢，我们承诺三个小时内就会有下一架飞机。”这回广播换了个女声，显然是刻意安抚大家的情绪。机门随之洞开，六个穿戴防化服的自卫队员持枪守在门口。

脆弱的秩序在一瞬间瓦解，所有人一拥而上。这一次士兵没有开枪，他们对近在咫尺的血战不闻不问。

很显然人们没有蠢到丢掉所有武器。一个短发女人把水果刀捅进刚刚一起喝酒的新朋友胸口，刀刃拔出时滚烫的血液溅上她的脸。一个男人被擒住下身狠狠地捏下，痛苦倒地后很快有人从他背上踩过。琴酒迅速指挥同伴组合成预定的队形，一马当先在人群中杀出一个缺口。苦艾酒保护着孩子们紧紧跟上，世良长剑一横殿在最后。安室和赤井分别护住两翼，为中间挡出一片安全的空间。

第一个男人浑身是血地到达货舱门口，士兵侧转身体为他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。正欲爬上飞机，一柄钝刀就猛地斫进他后背。男人颤抖一下委顿于地，士兵抓住他的衣服将他丢到舱外。持刀的壮汉想要随之进去，就感到自己被一条胳膊勒住了脖颈。

巨大的力量简直不像是人类的。

他的脸开始紫胀，他听见一个阴冷的男声：“你他妈，知不知道儿童优先？”

“别杀人，琴酒，没必要。”赤井一个截踢甩开纠缠自己的两人，退到琴酒身边守住机门右侧。

几乎窒息的男人被狠狠扔出去，安室随后也靠过来挡在机门左侧。士兵们让出通道，苦艾酒抱起步美把她送进舱内。然后是元太，光彦。

计划只到此为止，剩下的人会一起等待下一班救援。但苦艾酒紧接着抱起了柯南。

“我不能走！”男孩在空中踢蹬。

“你留下来也没什么用，”苦艾酒想把他塞进去，“倒是那三个小朋友需要你陪着。”

纠缠间，琴酒已经一把拎起灰原丢进货舱。

“嘿，说好的我要留下来把药做完！”女孩尖声叫起来，细瘦的身子站在舱门口用力推撞琴酒的胸脯。

“我可从来没答应过。”琴酒手腕稍一用力就把女孩推倒进里面，“另外，你真觉得这个世界还有救的必要吗？”

“你从来都不懂！”灰原的眼睛里充满怒气。几乎在同时，柯南挣脱了苦艾酒落到地上，躬起身子朝人群外跑。

世良吓了一跳，弯腰想去拉他，防守便露出一个巨大的破绽。一柄柴刀猛地向她后颈劈去，苦艾酒也在注意柯南没能及时反应。赤井一个滑步挡在真纯身前生生接下，巨大的力量震飞他手中的爪刀。没来得及拿备用武器，柴刀已经第二次挥下。

世良猛地起身挥剑斜劈，金属相接发出骇人的脆响。赤井乘机矮身，一个抱摔将那人掼倒在地。

但他忘了他的离开给舱门留出一个小小的豁口。

灰原趁琴酒缠斗间跳下飞机，凭借小小的身体穿出混战的人群。光彦从机身内部发出呼喊，紧随其后跑出来问她为什么不走。有个士兵试图拦他，但男孩一拧身便追了出去。很快，步美和元太也跟着跑出。

所有人都红了眼睛想往里挤，只有他们在向外。

安室最先从战局中脱身，追上身型稍大而跑得较慢的元太。苦艾酒很快也脱离混乱的人群，找到已经远远待在角落的柯南和灰原。等光彦和步美分别被世良赤井找到，飞机的空余已所剩无几。

安室单手抱起元太，捡了一柄长刀横在身前：“低头，抱紧，不要乱看乱动。”

男孩依言把头埋进他胸前，凭着听觉判断他正重新杀回中心。但琴酒一个人已然失去了对舱门的控制，更多人争先恐后地往飞机里爬。自卫队士兵开始开枪，把超过额定的人踢出来。

安室冲到门边，琴酒默契地接过元太。

舱门开始缓慢合上。

“满了。”士兵举起枪。他的脸藏在面罩之后，看不见表情。

赤井和世良也带着孩子相继赶到旁边。

“我是公安降谷零警视。”安室胡乱地拉开衣服掏出证件，几乎把它贴到士兵脸上，“我命令你让三个健康男性下机，我们有三个小孩需要先走。”

“降谷警视，”士兵的声音毫无感情，“第一，自卫队不接受警察的命令。第二，如果你是公务员，你应该比其他人更相信我们的承诺，很快会有下一架飞机。”

螺旋桨开始旋转，机身逐渐晃动。门缝越来越小，士兵的脸终于被隔在深色涂装的厚实铁板之后。

“是我不好。”光彦开始哭，另外两个孩子也很快加入他的音轨。琴酒瞪他一眼，发泄似的用力踢了一脚机身。

“退开吧，”赤井张开双臂拦住大家，“这个距离很危险。”

小孩子抽抽嗒嗒往外走。安室低头看了眼刚才掏出的警官证，面无表情把它塞回口袋里。机械声太大所以他听不清赤井在说什么，只看见一串无声的口型：“你相信吗？”

经过这些事以后，你还相信你的日本吗？

安室露出一个冷笑。我相信。

我不相信下一班飞机一定会来，但我相信内阁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大程度地保全国民。

如果是为了更大的利益，牺牲这里所有人又如何呢？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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